物理细节 Physical Details（五）
管理员：肖前来照顾生病的根，敏感地捕捉到了根隐藏在撒娇之下的软弱。
PHYSICAL DETAILS
物理细节
Chapter I Chapter II Chapter III Chapter IV Chapter V
果然故事是有独立的生命，它自己挣脱了作者初始设定的束缚。Dollhouse系列产糖计划暂时遇挫，为了挽救作者的信用，先码了这篇。这样一来，本系列的三、四、五篇可以构成一个相对完整的小单元。
接续上篇，私人医生妙手回春，Root的中耳炎好得差不多了……
***
从巴拉圭回到纽约的第五个晚上，Root终于觉得右耳里的那场山呼海啸渐渐平息。
Shaw在自己的客厅里驻扎也有三个晚上了吧，如果从Root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个傍晚算起。但此前的一个深夜想必是自己打电话叫她过来的，所以总的算起来是四晚。这纪录不破则已，一破起来止不住的架势连自己也有点被惊到。
这真是好几天颇可珍惜的日子，唯一的遗憾是Shaw的火气似乎比平日里来得大，始终对她黑着脸。这场病来势过于凶猛，本已处在透支状态的体力彻底被抽空，而半侧头颅里隐隐的钝痛，仍然阻碍着她明晰的思维，她并不愿意耗精力去想Shaw的防火墙。此时此刻她更担忧的是The Machine。当她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足以从依然嗡响着的耳鸣中分辨出“她”的声音时，她向机器请求指令。
“I’m ready.”她说。
右耳中仍然只充盈着耳鸣的噪音。旋即手机上出现一条简讯：[REST]。
她有点不习惯这种倒退了好几步的交流方式，恰如她有点不习惯倒退了好几步的Shaw。“果然由奢入俭难”，她想。
“What about the Third Category?”她继续问。
[Not Important. REST.]
冷冰冰的贴心，跟Shaw一样。
下一条简讯亮起来。[EAT.]
她冲着手机屏幕挑了挑眉毛。
一连串数字蹦出来。体温，心率，呼吸频率，血压，以及，加粗字体显示的，体重。
这么一提醒，自己好像真的是有一点饿了。
第一天晚上醒过来的时候，Shaw尝试给她喝新榨的苹果汁。剧烈的呕吐把Shaw也吓住，那从未在Sameen Shaw脸上出现过的奇奇怪怪僵住的表情让她感到很抱歉。
“哪儿来的榨汁机？”胃被里外整个翻转过来那样揪着痛，但她尝试找些话说，好让Shaw知道自己没事。她相信自己的演技，足够在唇角挤出一个轻笑。
“噢，这个……”Shaw不安地绞着手指。Sameen Shaw也会绞手指！这是又一道系统破绽吗？
“John，我叫John送过来的。看样子你现在连苹果也咬不动了吧？”
这可真教她为自己脑子里的那点儿私心杂念感到惭愧了。
Shaw没有被她挤出来的那个笑骗过，接下来的两天都只给她挂吊瓶。
那个人此时大概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嚼三明治。Root隐约能闻到榛子果酱的香味。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。
她从床上爬起来，踩在地板上试了一试，有点儿晕但能站住。然后她开始扶着墙慢慢往客厅挪。挪到卧室门口，她已经确信自己不扶着墙也能走。榛子果酱的香味太诱人。
可惜当她看见Shaw的时候，她正将最后一大块送入口。Root万分沮丧地咽了咽口水。
Shaw听到声音回转身来。“你起来了？还好吧？”面包、果酱和牛肉的香味从她齿缝间飘出来，Root就要饿晕过去。她挣扎着走到沙发边，在Shaw的身旁坐下。
“我饿。”
“噢。想吃什么？”
三明治都被你吃光了呀，她懊恼地想。
“还剩一点薯条。”Shaw从茶几上乱七八糟堆着的纸袋和空盒子里翻出来小半包炸薯条。“这个行吗？你现在能吃这个吗？我觉得不合适吧？上午John刚刚送过来一些新鲜沙拉在冰箱里。要不还是给你榨杯果汁？”
Root接过薯条。“这个就好。”
靠在沙发里吃薯条，旁边是Shaw在盯着自己看，这是一种颇为奇异的舒适感。薯条本也没剩几根，很快吃光了。
“我都不知道你还吃薯条，”Shaw闷声闷气地说。
“为什么我不可以吃薯条？”Root可以在脑路里的显示屏上看到自身系统的战斗值在直线攀升。
Shaw语塞了两秒。“我以为你只吃水果和沙拉，你的什么……健康饮食。”
“Shaw，”能量的补充使得大脑运转速度迅速恢复，“我们一起进快餐店的次数，迄今为止是8次。我点过两次汉堡薯条，两次黑咖啡和煎饼，一次炸鱼。剩下三次是水果和沙拉。”
Shaw冲她拉下一张写着“就你脑瓜子灵”的黑脸。“那要不要我现在下楼去买一袋？两袋？”
她犹豫了一下。这样的机会太难得，哪怕Shaw拉着脸，也要试着撒撒娇。
“我想吃炸冰激凌。”
Shaw翻了个白眼。“Princess，你疯了吧？前两天病成什么样子，你不记得，我可记得。不行。”
“叫我Princess呢，”Root心里已经乐开了花。她觉得自己的这场病瞬间好利索了。
但还是要继续装一装。她试图往Shaw的肩膀上靠。
“Sameen，你要知道我们德州长大的孩子，吃一切油炸的东西。德克萨斯人什么都敢炸，任何一种你想得出来的食品，无不可炸。我最爱的是炸冰激凌。”
Shaw显然想躲，但她没有站起来，甚至没有挪屁股，只是扭了扭腰。这不妨碍Root成功地将身体靠上去，稳稳地倚住，尽管姿势有点儿别扭。
“小时候，每年的德州嘉年华，我都会去，”这纯属说瞎话了。Sam Groves厌恶人多的地方。但那次是汉娜拉她去，她也就去了。她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个坎儿，将精力专注在欢乐的记忆画面上。“我第一次尝到啤酒，就是在嘉年华上吃炸啤酒。他们把啤酒灌在意大利方饺皮里下油锅。Sameen，你喜欢喝啤酒，可我完全接受不了呢，哪怕到了今天，再好的啤酒我也喝不来，全因为第一次的滋味太糟糕。你若去德州嘉年华可千万不要尝炸啤酒……”
Shaw在她的头顶上冷冷地哼了一声。她感觉到Shaw夹在自己后背和沙发之间的左臂动了一动，似乎是想用一个类似环绕的姿势搭住她的肩膀。“我是病人，”她对自己说，“放纵一下自己的想象吧。清醒可以是明天的事。”
“还有炸泡泡糖，真是太害人了，骗小孩子，可耻。我就想不通为什么连泡泡糖都炸？变态。”[1]
Shaw的鼻孔里挤出一声笑，跟她把一梭子弹射入号码膝盖后的笑没有不同。
“炸莎莎酱，我是喜欢的。我猜也对你的口味。你还会喜欢炸汉堡包，花生酱干酪汉堡，我喜欢夹香蕉的，你会喜欢夹牛肉馅的，虽然比不上鲜牛排，但一定比这个好吃，”她指了指茶几上乱乱的一堆。
不是幻觉，Sameen Shaw的左手搭在了她的肩上。没有错。
“胡桃派。我的一个朋友……”回忆的坎儿，绕不过去。但是有Shaw的胳膊揽住自己，再黑暗的回忆她也敢碰。“……她妈妈喜欢炸胡桃派。我从小就瘦，她们老觉得我营养不良。每次去她们家，都塞给我很多甜腻甜腻的炸胡桃派。”
其实总共也就去过三次。吃过两次炸胡桃派。
“至于炸披萨，炸饼干，炸可乐，炸咖啡，炸鸡尾酒，炸巧克力蛋什么的，就不值一提了，总之各种稀奇古怪。我不爱吃。但我爱死炸冰激凌。”
我会不会又要堕入幻觉了，她想。幻觉中自己的身体退烧后冰凉冰凉，而Shaw是温暖的，滚烫的。Shaw是那一层玉米粉皮，炸得金黄脆嫩，油滋滋地冒着热气；而自己是一团香草冰激凌，被妥妥地包裹在里面。冰与火，Root与Shaw。没有比这更正确的感觉了。
要不要请求机器再一次画面回放，确认一下这究竟是不是幻觉？但她想起上一次这样请求回放时品尝的失落，那滋味太教人难受。还不如就沉浸其中，管它是幻是真。反正今天我还是个病人，且容忍自己再多一晚软弱。
只是Sameen Shaw此时此刻印在自己头顶上的一个吻，不会是幻觉吧。不可能有这么真实的幻觉吧。必须进食了，再不能这样晕晕乎乎下去，耽误了重要的事。
但是她说今天我应该[REST]，[EAT]。
“现在可不敢带你出门，那玩意儿又没法带回来。等你再好一些，我们去吃炸冰激凌。”
“可我现在就快饿死了，Sameen……”
“那就吃你的苹果。”Shaw冷不防站了起来，教她几乎侧倒在沙发上。“我去给你拿。切片还是榨汁？”
Root嘟着嘴叹了口气。转念又一想，“哪有事事顺心如意的呢？”于是看着Shaw的背影满足地笑。
***
[1] 注：德州嘉年华上的炸泡泡糖，实际上是泡泡糖口味的棉花糖，用面糊裹了下锅炸。（你们看我多认真地查了这个知识点，看在这份认真的份上不要再寄刀片了）
【另外，其实这是为Dollhouse埋的一个梗啦……】
